废弃酿酒坊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经年累月发酵后的酸腐气息,混合着墙角霉斑的土腥味,令人作呕。然而,此刻这股味道正迅速被一种焦糊的硫磺味所取代。

轰——!

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厚重木门,连同门框周围的半堵墙壁,在赤红色的火光中瞬间化为齑粉。

根本没有触发布置在门槛下的爆裂符。这不是因为陷阱失效,而是因为对方的力量层级完全碾压了陷阱的触发阈值——那是纯粹的、蛮横的灵力洪流。

热浪如重锤般撞进内堂,将楚牧元狠狠拍在满是灰尘的酒缸碎片中。他喉头一甜,尚未起身便是一口鲜血喷出。

“这就是炼气与筑基的差距吗……”

楚牧元死死盯着烟尘中缓缓走入的身影。

尉烈身着暗红色的软甲,手中那柄【赤炼红莲剑】并未出鞘,仅是剑鞘上溢出的暗红流光,就让周围的空气发生了肉眼可见的扭曲。他脸上挂着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容,那双因修炼魔功而泛黄的瞳孔中,倒映着楚牧元狼狈的身影。

“小崽子,跑啊?”尉烈一步步逼近,每一步落下,脚下的地砖便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,“继续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跑啊!”

没有废话,没有反派死于话多的迟疑。尉烈抬手便是一剑。

赤红色的剑气脱鞘而出,在半空中化作一朵盛开的狰狞红莲,带着令人窒息的高温当头罩下。

楚牧元瞳孔骤缩。这一剑封死了前后左右所有的闪避空间。

“慈母盾!”

他甚至来不及喊出声,只是在识海中疯狂咆哮。那一面温润如玉的圆盾凭空浮现,其上流转的祥云纹路此刻亮到了极致,化作一道金色的光障,试图阻挡那毁灭性的红莲。

滋滋滋——

两者接触的瞬间,发出了令人牙酸的腐蚀声。那是【慈母盾】中蕴含的“守护”执念,正在被充满暴戾与毁灭气息的火毒疯狂啃噬。

楚牧元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烧红的烙铁搅动。本命念兵与神魂相连,盾牌每承受一分伤害,他的识海就多一道裂痕。

“咔嚓。”

一声清脆的裂响。

【慈母盾】的光芒骤然黯淡,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纹贯穿了祥云纹路。巨大的冲击力透盾而入,楚牧元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,重重砸塌了身后的一排酒架。

“咳咳……咳……”

他在废墟中挣扎着撑起上半身,七窍之中皆有鲜血溢出。视线已经开始模糊,但他依然死死抓着那柄刚刚具象化出来的黑色长枪——【严父枪】。

“居然没死?”尉烈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,随即眼中的暴虐更甚,他体内的火毒似乎因杀戮的快感而更加活跃,“那就把你剁碎了喂狗!”

他再次举剑,身形化作一道赤色残影,直冲而来。

就是现在!

楚牧元没有躲,因为他知道躲不掉。在生死的夹缝中,他强行开启了“铸念师”特有的感知视界。

在他的视野里,尉烈不再是一个人,而是一团狂暴燃烧的火焰。但在那火焰的中心,在丹田的位置,有一处极不协调的晦暗色斑点——那是《焚血熔金诀》反噬留下的气机停滞点。

就在尉烈即将出剑的前一瞬,那块斑点猛地颤动了一下。

“杀!”

楚牧元抓住了这一瞬即逝的破绽。他燃烧了识海中仅剩的一层精神力,手中的【严父枪】发出嗡鸣,仿佛父亲生前那不屈的咆哮。

这绝命一枪,不求生,只求同归于尽!

黑色的枪尖在空气中擦出一道惨烈的轨迹,精准地刺向了尉烈护身灵气最薄弱的右肋。

噗!

枪尖刺入血肉的声音。

但紧接着传来的,却是金铁交击的闷响。

楚牧元绝望地发现,枪尖仅仅入肉三寸,就被尉烈那一身经过千锤百炼的赤金软甲,以及筑基期那如同凝固水泥般的护体真元死死卡住。

“呃啊啊啊!!”

剧痛让尉烈发出野兽般的嘶吼。他没想到这个炼气期的蝼蚁竟能伤到自己。

“给我去死!!”

尉烈彻底暴走了。他无视肋下的伤口,双手握住【赤炼红莲剑】,原本暗红的剑身瞬间变得刺目耀眼,仿佛刚刚从岩浆中捞出。

“红莲焚世!”

这是必杀的一击。剑锋未至,楚牧元身上的衣衫已开始焦卷,皮肤传来灼烧的剧痛。剑尖直指楚牧元的心脏,封死了所有的生路,甚至连空气都被这一剑抽干。

死亡的阴影,从未如此清晰。

楚牧元握枪的手骨节碎裂,已无力再抬起。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夺命的红光吞噬视野。

然而,就在那剑尖距离他心口不到半寸,甚至剑气已经刺破皮肤的千万分之一秒——

时间仿佛停滞了。

那股熟悉的、清冷的、带着淡淡梅花香气的寒意,毫无征兆地在两人之间爆发。

不是为了攻击,而是为了……干扰。

楚牧元的“铸念”感知清晰地捕捉到,有一缕极细极寒的剑意,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在了尉烈手腕的麻筋上,或者是撞击在了赤炼剑的剑脊某处。

那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卸力技巧,快到连尉烈这个当事人都未曾察觉。

“铮!”

赤炼剑的剑尖违背了物理惯性,诡异地向左下方偏转了三寸。

嗤——!

赤红的剑身贯穿了楚牧元的左肩,避开了心脏要害,带着他整个人钉死在身后的烂泥墙上。

“啊!”

剧痛让楚牧元眼前一黑,但他还活着。

那一瞬间,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梅花冷香,像是最后的道别,在高温中迅速消散。

是你……林清寒。

楚牧元咬着牙,鲜血顺着被钉在墙上的肩膀涌出。他知道,她就在附近,在某个他看不见的角落,看着这一幕。

她在家族的任务与昔日的情感之间,做出了那个最痛苦的选择——让他活着,哪怕是苟延残喘。

“怎么回事?!”

尉烈拔出剑,带起一蓬血雨。他惊怒交加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右手,刚才那一瞬的失控让他难以置信。

“是火毒反噬?该死!”

他并不知道有第三者插手,只以为是自己急火攻心导致灵力失控。看着被钉在墙上虽重伤却仍有一口气的楚牧元,尉烈的羞恼化作了更疯狂的杀意。

“命真硬啊……那我就把你砸成肉泥!”

尉烈收起长剑,反手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柄沉重的赤金战锤。他面容扭曲,高高举起战锤,对着已经无力动弹的楚牧元,准备砸下这真正的最后一击。

楚牧元靠在墙上,意识已经开始涣散。他想笑,却只有血沫从嘴角涌出。

还是……不行吗?

就在那战锤带着呼啸的风声即将落下的刹那——

轰隆!!!

这次不是门,而是楚牧元身侧那堵原本坚固的石墙,像是被一头狂奔的远古巨兽从外部狠狠撞击。

碎石飞溅,烟尘漫天。

一个如铁塔般魁梧的身影,裹挟着碎裂的砖石与漫天的尘土,硬生生地闯入了这必死的战局。